在山上违建的别墅
最近，浙江省温州市瓯海区群众举报说，瓯海区下发阴阳文件骗取村民8000余亩土地，但相关责任人现在还在温州担任要职，并未因此事受到牵连：原瓯海区区长、泽雅水库建设工程总指挥叶际仁在温州市财政局局长的位置上过渡后，担任主管该市建设的副市长，原瓯海区副区长、泽雅水库建设工程常务副总指挥林金祥也顺利过渡到该区人大副主任这一“安稳”的位子。
记者飞赴温州进行采访后，还发现在土地被违法征收后，变成了该区林业部门违法敛财的自留地，这使当地的居民感到非常不解。
源起：“阴阳文件”忽悠百姓
泽雅水库位于风光绮丽的瓯海区山区泽雅镇，1997年9月8日，瓯海区政府下发温瓯政[1997]21号文件。
该文件称，鉴于泽雅水库建设，原泽雅镇泽上、泽下、泽新三村的集体建制已被撤销，三村的人口全部转化为非农业人口，根据《国家土地管理局关于确定土地权属问题的若干意见》，将该三村所有的集体土地收为国有。
该文件称，三村的土地为3661.5亩，收为国有后，每亩的补偿金为1500元。该文件被下发后，很多村民对土地的被征用表示了不解，但是因为政府下发了红头文件，也只能默默忍受，但看着几代人的山林被林业局下属的林特公司践踏，失地农民们开始不断上访。
2008年7月28日，在档案部门，失地农民们发现，这份被束之高阁的文件竟然和向社会公布的文件存在着差异，而差异就在于这份“秘密文件”中多了这些字：有关协议委托区林业特产局同三村签订。
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个字，但中间却充满着玄机。因为在《协议书》中，出现了非常蹊跷的一幕：作为甲方的瓯海区林业特产局的局长没有签字，而乙方的三村村支书和村主任也没有签字。后来，三个村的村支书、村主任林成宝等5人（1人已逝世）还写了一份材料，表明“关于水库淹没线以上的的土地，没有任何单位任何人向三村办理土地征用手续，同时，三村两委会成员也未与瓯海林业特产部门签订过任何关于山林归属问题的协议。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公章，一些当年参与过水库征地的工作人员是这样解释的，“那时候政府拿村两委公章非常普遍，我们都相信他们，他们要在任何地方盖章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双重罪：引用法律文本错误
由于出现了“阴阳文件”的事情，泽上、泽下、泽新三村出现了一股“维权热”，其后，他们专门聘请了法律人士。该法律人士解读，即三个行政村在被撤销前，已同区林业特产局签订了有关协议。但是，事情并非如此！后面的《协议书》上赫然盖有双方即瓯海区林业特产局和三个行政村的大红印章，令人不解的是所谓“签章”却只有“章”，而没有“签”！签订时间是1997年9月30日，也就是（1997）21号文件下发后的第23天。撤销建制在前，签订协议于后！
这名法律人士通过查找相关法律文件还惊讶地发现，该文件上引用的一款法律文本，在1995那年就已经废止。
他说的是文件上引用的《国家土地管理局关于确定土地权属问题的若干意见》。该文件运用《意见》第五条规定，将原泽上、泽下、泽新三村所有的集体山地收为国有”。但是，《若干意见》已早在1995年5月1日停止施行！取而代之的是《关于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的若干规定》。
《规定》第十三条称，“国家建设对农民集体全部进行移民安置并调剂土地后，迁移农民集体原有土地转为国家所有。但移民后原集体仍继续使用的集体所有土地，国家未进行征用的，其所有权不变”。第十四条“因国家建设征用土地，农民集体建制被撤销或其人口全部转为非农业人口，其未经征用的土地，归国家所有。继续使用原有土地的原农民集体及其成员享有国有土地使用权……”。
当时，在水库淹没线以上的土地，区政府只交了山林附着物的赔偿金，而根本没有交土地补偿款。
该法律人士告诉鲲鹏社记者，政府在这份文件上犯了两个明显的错误，这些都不是无意之失，之所以出现阴阳文本是因为征地协议不规范，当事人根本没有签字；而引用法律文本错误，就是按照原有法律可以直接征用，而后来的法律土地的使用权继续归农民集体所有。
延伸：开设公司多次违法经营
更让村民们痛心的是，他们明明8095亩的土地，却被标注成了3661.5亩。根据村民们提供的一份1989年的土地普查表，鲲鹏社记者清晰地看到了8095亩这一经得起历史考验的数据。
至于为什么要征用这么多的土地，据记者调查得知，该区林特局后来成了一个公司，名为林特公司，由该区区政府授权该公司对库区范围内国有山地进行森林旅游和野生动植物资源开发利用，归后来改制后的瓯海区农林渔业局管理。
违建别墅
但是，该公司不仅没有好好对山林进行管理，还大肆在水库库区边上建造违章建筑。1997年，林特公司在泽雅库区“南山岭”选址搭建林业生产管理房一座，面积约300平方米。
一位泽雅镇龙头村的村民曾承接了该工程的建筑。他说，当时这幢房子盖到2层的时候，他才知道，该工程没有取得《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属于违章建筑。他说：“那天规划局、国土局、风景旅游管理局的人都来了，拆除了二层的部分建筑。”后来，规划局等部门又陆续来过几次，就这样断断续续直到“一期工程”完工。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林特公司声称对库区的山林进行维护，但是对防护林工程却一直未见行动。反而上演了破坏库区风景的一幕幕丑闻，他们在库区圈地数百亩，准备建造农家乐。鲲鹏社记者在现场看到，原来泽上、泽下、泽新三村的这些土地有部分已经被平整，土地上到处堆放着砖瓦。一些村民告诉记者，在他们反映到有关部门后，该公司已经停止了违法行为。
林特公司的违法违规行为绝对不在少数，记者在瓯海区审计局官方网站上看到，2009年7月28日该局发现林特公司在没有任何依据的情况下将549万山地资产调整为100万。“经审计查询，该公司解释当时的会计为临时工，但调账原因却情况不明。审计组通过查阅以前年度审计案卷，并走访主管部门与关联单位后了解到，上述山地资产系泽雅水库建设期间，将泽雅水库淹没线以上的山地资产收为国有，瓯海区人民政府对该山地予以一次性补偿总计549万元。”该局在此文中声称。这一事件又被瓯海区群众拿来和阴阳文本等事件联系起来，惹来无数遐想。
因为林特公司多次出现违法行为，该公司自己都没有参加瓯海区工商局组织的2008年度的年检。该局在2009年10月26日出具了《听证公告》，该公告要求林特公司等367家企业在公告发布之日起以“书面或者口头形式”向该局提出年检请求，否则“拟被吊销营业执照”，但是当群众在今年1月10日将林特公司还未被吊销执照向工商部门提出质疑后，该局主管副局长虽口头答应，后来却在罚款25000元后草草了事。
表态：不规范行为是“历史遗留问题”
在发生这么多的违法行为后，瓯海区有关部门是否洗心革面、幡然醒悟了呢？鲲鹏社记者最近走访了该区的有关部门，从他们的表态中看，均以“历史遗留问题”予以推脱，而对正在“上演”的违法事件，仍然显得“底气十足”。
瓯海区副区长李康在接受鲲鹏社记者采访时认为，虽然土地征用时他不在“这个位子”上，但是既然“问题”已经出现了，就应该由他来处理和解决这些历史遗留问题。他向记者坦言，“当时的法律不健全、处置不规范，这些问题是确实存在的，但是现在处理这个山林归属纠纷的成本非常之高，很多事情很难办到。”记者通过咨询相关法律界人士，他们也认为，既然村民们都变成了非农户口，原来的建制已经撤消，那诉讼主体就已经不存在了。但是，他们也表示，可以通过经济补偿、处理相关责任的方式解决历史遗留问题。相关部门人员还透露，该事件还曾经向省林业厅进行过报批，但林业厅以“不足万亩”为由交由地方管理。
其实，阴阳文件、引用法律文件错误的第一责任人应为原瓯海区区长、泽雅水库建设工程总指挥叶际仁。相关法律界人士认为，众所周知，政府文件应为该级政府一把手签发。一个文号两个版本，这是非常严重的政府乱作为行为，如果文件发出后不妥，政府可以通过补发文件的形式予以纠正，但作为原瓯海区区长，其对这一看似“乌龙事件”、实则包藏祸心的行为负有直接的领导作用；而由于其时任泽雅水库总指挥，具体分管该项工作，更应对相关法律熟知，之所以引用那样过时的文本，也只能证明，是为了“多快好省”地完成工程。记者曾多次致电到叶的办公室，但一直无人接听。另外一位责任人-----原瓯海区副区长、泽雅水库建设工程常务副总指挥林金祥据传正在疗养，很少出现在办公地点。
对于正在上演的违法案件，瓯海区有关部门则一直采取“冷处理”状况。对于违章建筑的事实，该区农林渔业局主管此事的副局长金文贤向记者表示，他们的做法一直是合理的，只是因为要管理才造那个所谓的“违章建筑”，其实从根本上来讲，是为了充分当好“森林的哨所”。当被问到该公司是否存在赢利行为时，他则表示那主要是为了养活工人。但据记者调查得知，山林收归国有后，该局每年都有数百万的收益，但是不知何故，还经常向上要求“护林基金”。在一份清单上，记者看到，该局以37万余元种植了123万株苗木，其中补偿为50%，也就是说，平均6毛钱就种植了一棵树。金表示，林特公司一直在种树，可以去山林查看。但记者在深入深山后，没有发现任何新栽种的苗木，其声称“经常有暴雨，导致10余万资金投入荡然无存”。
由于林特公司对自己的行为也觉得有点后怕而不敢到工商年检，工商部门却在1月10日明确表示吊销其执照后几日，又允许其进行年检审批。对此，工商部门的负责人却向记者表示，从未向群众进行许诺，而对林特公司的违法行为，该局也选择了“隐忍”。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外界所熟知，但是从金文贤的话语中可以看出端倪：如果被注销了，我们可以再审批一个。
那么，瓯海区“阴阳文件”所引发的蝴蝶效应将往何处发展：相关责任人是否受到查处，失地农民的合理诉求是否能够得到有关部门的响应，鲲鹏社将继续关注。（记者 赵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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